德国疫情援助计划对中企赴德投资的影响

新冠病毒疫情爆发以来，德国实体经济受到影响。为此，德国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试图通过投入足够的资金以拯救疫情带来的经济危机。首先，德国政府提出了优惠信贷计划，引入复兴信贷银行项目以支持企业，为企业提供足够的流动性，使其能够顺利度过危机。其次，在2020年3月23日宣布了一揽子援助计划，总金额高达约7650亿欧元，以减轻新冠肺炎疫情对经济造成的损害，德国政府也将为此增加创纪录的约1560亿欧元债务。该援助计划非常庞大，包括对中小企业和自由职业者的即刻援助、对大企业提供经济稳定基金（Wirtschaftsstabilisierungsfonds）帮助。此外，德国联邦司法部也提出暂停企业破产申请义务以配合德国政府的援助计划更好帮助企业渡过难关。

本文将着重介绍德国因疫情采取的主要经济措施，并对该些措施对中国赴德国投资产生的影响予以分析评论。

一、优惠信贷计划：

德国复兴信贷银行（KfW）资助项目

自2020年3月23日起，德国复兴信贷银行实施特殊信贷资助项目（下称“复兴银行特殊信贷项目”），向各类规模企业提供更优惠的贷款利率和贷款条件。

德国联邦经济部长Peter Altmaier称，该复兴银行特殊信贷项目旨在为德国企业提供流动性问题。贷款申请将被高效且不官僚地处理，并尽可能快地下放贷款。[1]德国联邦财政部长Olaf Scholz表示德国联邦政府将为德国复兴信贷银行提供必要的担保。

该复兴银行特殊信贷项目将根据复兴银行企业贷款项目（编号037/047）（系针对成立5年以上企业）和ERP-普遍绿色贷款（073/074/075/076）（系针对成立未满5年企业）向各类规模企业提供优惠贷款项目，同时还提供“直接参与银团融资”项目提供银团贷款项目。

（一）复兴银行企业贷款项目（编号037/047）（系针对成立5年以上企业）和ERP-普遍绿色贷款（073/074/075/076）

1、贷款对象

申请贷款的前提是必须是因为新冠肺炎疫情而暂时陷入财务危机的企业，换言之，在2019年12月31日之前未陷入财务危机的全部住所地在德国的私人控股企业均可以申请贷款。只要满足前述条件，无论是大型企业或是中小型德国企业均可以提出贷款申请。所谓大型企业，根据复兴银行企业贷款项目（编号037）系指员工人数超过250人，销售额超过5000万欧元或总资产4300万欧元。所谓中小企业是指员工人数未超过250人且销售额未超过5000万欧元。[2]

2、贷款利率

针对中小型企业，贷款利率在年利率1%至1.46%之间，对于大型企业则在年利率2%至2.12%之间。

3、贷款金额

针对企业集团，可以申请至多10亿欧元的贷款，但是单个企业集团的贷款申请限额是限于：(i) 2019年销售额的25%；或(ii) 2019年工资成本的双倍；或(iii)中小型企业未来18个月的融资需求或大型企业未来12个月的融资需求。所谓企业集团，是指一个企业持股超过50%的全部企业。

针对其他企业，如果存在超过2500万欧元银行信贷情形时，则贷款限额是50%的企业银行贷款。

4、德国复兴银行为企业的贷款承担主要风险

对于成立3年以上的企业申请信贷时，德国复兴信贷银行将承担企业所在主控银行的部分风险，其中针对大型企业承担不超过80%的风险，对中小企业承担不超过90%的风险。换言之，主要的风险都将由德国复兴信贷银行予以承担。[3]但是，需要注意的是，针对成立不足3年的企业，则德国复兴信贷银行将不承担风险，而是要求由申请贷款的银行承担全部风险。

5、贷款用途广泛

贷款用途既可以提供投资资金，包括从其他公司收购资产，也可以提供企业运营资金，包括所有运营成本，尤其是租金、人力成本和能源支出。广告费、注册费、许可费、研发费用、咨询费、员工培训费用、被承认的支付目标、预融资申请等。[4]。需要注意，针对成立5年以上的企业，则生活辅助建筑工程、自我交易（比如收购自己的企业股份）、信托建设、直至2020年3月12日授予贷款的债务重组、再融资、后续融资和延期则不在复兴银行特殊信贷项目资助范围内。

6、申请流程

企业可从3月23日起主动通过其主控银行（Hausbank）、其他银行或其他金融机构申请贷款。可以考虑多跟不同金融机构商谈，因为不同的金融机构能会视情况向企业要求提供担保，而且也有权自由裁定是否接受企业的申请。

德国复兴信贷银行会在收到银行提交的企业贷款申请后加以审查，并决定是否下放贷款。其中，对于每家企业贷款金额如果不超过300万欧元，德国复兴信贷银行将放弃风险审查；对于每家企业300万至1000万欧元之间的贷款，德国复兴信贷银行将展开建议审查。

如德国复兴信贷银行决定下放贷款，则由递交申请的银行与企业签署贷款合同。换言之，德国复兴信贷银行与企业之间不会直接建立合同关系。

（二）“直接参与银团融资”项目——针对超过2500万欧元的融资

德国复兴信贷银行参与了针对大中型公司的投资和营运资金的银团融资。该项目仅适用于大中型企业，并且是由于新冠肺炎疫情临时陷入财务危机的企业。此外，需要是私人控股的国内外企业，并且被资助的项目在德国。

但需要注意的是，该资助项目不适用于如下情况：(i)债务重组或后续融资已经完成的项目;或(ii) 2019年12月31日前已经陷入财务危机的企业；或(iii)德国公司的国外项目或德国公司海外子公司的国外项目。

德国复兴信贷银行按照市场普遍方式提供资助，资助期限最多6年。

德国复兴信贷银行承担的风险份额最高是80％，风险分担至少为2500万欧元，但限于(i)2019年销售额的25％;或(ii) 2019年工资成本的双倍；或(iii)未来12个月的融资需求。

基于企业的信贷机构要求，德国复兴信贷银行可能以财团伙伴的身份参与其中，或通过风险参与而间接参与。

二、德国政府一揽子援助计划

（一）对小企业和自由职业者的即刻援助

德国联邦政府决定对小企业和自由职业者提供即可援助，金额达到500亿欧元，以帮助他们解决流动性障碍。援助的金额主要用于运营成本，比如租金、信贷利率等。具体如下：

(i).对不超过5名全职员工的企业提供至多9000欧元的直接补贴，提供3个月；

(ii).对不超过10名全职员工的企业提供15000欧元的直接补贴，提供3个月；

(iii).如果房东将租金降低至少20％，则可能还没有用完的补贴也可以再使用两个月。

（二）建立经济稳定基金

为了帮助在新冠肺炎疫情前具有竞争力的健康企业解决流动性问题和偿付问题，德国联邦政府决定成立经济稳定基金，其作为对复兴银行特殊信贷项目的补充。与复兴银行特殊信贷项目几乎适用于大中小各类规模的企业不同，该经济稳定基金仅适用于满足如下三项条件中至少两个条件的企业：[5]

(i)总资产超过4300万欧元；

(ii)销售额超过5000万欧元；以及

(iii)年平均员工249名个以上。

个别情况下，对基建设施十分关键的小型企业也可以得到该经济稳定基金的资助。

经济稳定基金采取的措施主要包括如下几点：

(i)提供4000亿欧元的框架性担保，帮助企业在资本市场上再融资，以弥补流动性短缺问题；

(ii)超过1000亿欧元的直接投资企业，实现再资本化；

(iii)为复兴银行特殊信贷项目再融资提供额外1000亿欧元的信贷授权。

可以这么说，该基金将允许联邦政府直接入股处于危机中的大型企业，而且还可以保护德国大型企业避免由于股价下跌而被外国投资者通过资本市场恶意收购，尤其是防止国际投资者对具有战略意义的德国公司进行收购。

三、司法计划——暂停破产

德国联邦司法部2020年3月16日宣布正在着手制定一项法律，计划将在2020年9月30日前针对疫情受到影响的企业暂停履行破产申请的义务。根据德国破产法的规定，如果企业无力支付到期货款，则管理层必须立即针对公司的经营状况和偿付能力进行评估。若评估后发现公司已经资不抵债，且没有任何改善可能，则企业管理层应当在三周内向法院提交破产申请。否则，管理层可能因其失职行为而被提起公诉，并可能对债权人的损失承担个人连带责任。

德国联邦司法部认为惯常的必须提起破产申请的三周时间太短了，希望避免企业在疫情期间由于无法及时获得联邦政府资助而不得不申请破产，所以暂停申请破产义务直至2020年9月30日。如必要，可通过行政条例延长至2021年3月31日。联邦司法部希望通过该暂停计划将使得企业与他们各自的银行一起组织商议重组解决方案和/或额外融资。

但同时，企业暂停破产申请必须满足以下前提条件：

(i) 破产是由于疫情影响；并且

(ii) 在申请公共援助或进行了认真的融资或重组谈判之后有合理的恢复前景。

四、对中国投资者赴德投资的建议

就德国目前采取的经济措施而言，可以发现，德国政府主要担心企业因为陷入流动性短缺而面临破产危机；此外，德国政府还非常担心大型德国公司被恶意收购，尤其是由于近来股价大幅下跌，德国基础设施和交通运输行业的公司可能会被外国投资者趁机收购多数股份。

德国政府拟采取上述经济措施对中国投资者赴德投资将产生一定影响。根据投资者完成阶段的不同，本文从已经在德设有企业的中国投资者、正在进行收购的中国投资者以及有潜在兴趣的投资者三个类别加以分析。

（一）已经在德设有企业的中国投资者

针对已经完成在德国投资的中国投资者，本次德国提供的复兴银行特殊信贷项目几乎适用于全部德国企业，只要其在2019年12月31日前没有陷入经济困难。所以从目前政策看，可以申请的企业是非常广泛的，即中国企业已经在德设立的企业也可能具备申请经济援助的条件。因此，已经在德国设有企业的中国投资者可以通过以下方式和步骤参与申请当地的经济援助计划：

首先，合理评估本次新冠肺炎对在德国投资的企业的影响，尤其是了解本企业的财务状况。确认本企业在2019年12月31日前是否陷入经济困难。

其次，合理评估在德投资企业的流动性缺口，制作详细的项目规划。本次德国提供的复兴银行特殊信贷项目提供的贷款用途非常广泛，所以中国投资者可以合理评估后，根据本企业的实际情况制定出符合本企业发展需求的的项目规划，以期得到相应的经济援助。

再次，寻找合适的金融机构作为本企业的申请机构。由于复兴银行特殊信贷项目必须由企业通过其他中介金融机构如商业银行、储蓄银行等提出贷款申请，所以寻找合适的申请银行非常重要。不同的银行提出的要求会有所不同：有的银行可能会因为需要承担一定比例的风险而要求企业提供担保；有的银行可能拒绝企业的贷款申请。实践中，可能有中国投资者作为股东不太了解德国当地合适的金融机构，则建议可以咨询当地的咨询顾问或者是本企业的管理人员或者德方合作伙伴。

最后，如果贷款申请成功，需要严格按照贷款合同要求按时偿付贷款本息。

务必需要谨慎对待的是，无论是复兴银行特殊信贷项目或是暂停破产申请，都需要企业确因受到疫情影响而面临危机。如果企业不是因为疫情受到影响，则在寻求政府援助时可能会面临障碍。

（二）正在进行收购的中国投资者

正在进行收购的中国投资者，可以根据标的企业的实际情况以及投资者所处的阶段按照以下建议加以判断，以便确定如何采取进一步行动

1、拟收购的标的不符合德国援助条件的情况

实践中，中国投资者拟收购的标的可能本身就存在财务困难的情况，所以标的股东才寻求向中国投资者出售标的股权。因此，很可能此类标的公司在2019年12月31日前就已经陷入经济困难，而不能获得复兴银行特殊信贷项目的资助。对于这些企业，疫情可能会导致其财务状况更加雪上加霜，疫情突如其来可能打乱了标的公司股东的出售计划。对此，中国投资者应借助并尤其注意如下几点：

(i)抓紧与标的公司股东和标的公司进行谈判，提出有利己方的谈判安排；

(ii)中国投资者应当考虑到标的公司的财务状况可能迅速恶化，最好重新对标的公司做出估值，调整收购价款；

(iii)德国交易习惯于采用锁箱机制，但是由于疫情影响导致标的企业未来发展状况可能难以预计，建议谈判中跟转让方提出引入earn-out条款，即盈利能力支付条款，亦指由于交易双方对价值和风险判断不一致，将传统的一次性付款方式改成按照未来一定时期的业绩表现进行支付的交易模式；

(iv)    鉴于标的公司的财务状况恶化，可能需要准备好帮助寻找融资银行或其他融资渠道以在交割后可以迅速提供贷款给标的公司，弥补流动性不足。

2、拟收购的标的符合德国援助条件的情况

另一方面，实践中也可能会出现这一情况，即标的公司虽然被出售，但是由于标的股东长时间的支持或者其他融资机构的支持，导致其并未真的在2019年12月31日前陷入经济困难，符合可以获得复兴银行特殊信贷项目的资助。对于这类企业，很可能因为取得贷款资助而获得充分的运营资金。此时如果交易仍然是继续进行下去，中国投资者应当需要注意如下几点：

(i)注意转让方对交易的态度。转让方可能因为标的公司获得运营资金或投资贷款而对交易的推进转变为消极态度，中国投资者应在交易顾问的协助下注意谈判策略的改变；

(ii)如果交易仍旧继续下去，中国投资者应当要求：（a）标的公司和标的公司股东提供贷款的详细信息，尤其是是否以标的公司资产向银行提供了担保；（b）对获得贷款对公司估值和交易价款的影响进行重新评估；（c）了解贷款合同的内容，尤其是需要知晓是否存在控制权变更的条款，即如果中国投资者完成收购是否会影响该笔贷款的存续，银行是否有权以控制权变更为由而要求提前偿还。如是，则中国投资者还需要考虑能否寻找到替代融资；

(iii)中国投资者应当要求在可行范围内重新对公司的财务情况进行尽职调查，尤其是需要了解标的公司的重要供应商和客户是否因为疫情而出现违约以及财务恶化的情况。

3、对于已经签署但尚未交割的投资

对于已经签署交易合同的投资项目，中国投资者需要注意如下事项：

(i)交易合同中是否存在重大不利变更条款作为交割先决条件。如果存在类似条款，则中国投资者应当尽快与标的公司和标的公司股东确认公司是否因为疫情发生财务恶化情况，是否导致重大不利变更发生。如果在交割先决条件中有类似规定，则中国投资者应当根据实际情况评估是否要继续交易；

(ii)与并购保证保险公司沟通可能发生的财务恶化情况。一般德国收购项目往往转让方会要求购买并购保证保险。如果在陈述保证条款中存在重大不利变更条款或者其他类似条款，则投资者应当与保险公司沟通，避免有关保单条款无效。

(iii)要求被收购方提供标的公司的情况与信息。中国投资者应当尽可能要求被收购方在法律允许范围内或者在交易合同约定范围内提供标的公司的详细情况，尤其是财务报表和客户的情况，以随时了解标的公司的经营状况。

（三）潜在对德投资有兴趣的中国投资者

对于潜在投资者而言，德国中小企业在专业细分市场占有领先地位，一直是非常热门的标的企业，具备知识产权和专业技术，注重研发，在市场上有着非常好的口碑。此次疫情，可能导致许多德国中小企业面临流动性危机。虽然德国联邦政府提供了大量的财政资助，但是如果由于缺少得到申请银行的支持或者无法提供担保，则可能还是无法取得德国复兴银行和国家财政补助计划支持，那么这对于中国有志于收购德国企业的潜在投资者而言，不失为一个机会。尤其是，德国政府设立的经济稳定基金仅用于维持大型企业，避免大型企业在资本市场上受到恶意收购；对于中小企业，则仅适用于对基建重要的行业。

鉴于此，中国投资者可以通过专业咨询机构如财务顾问寻求潜在的标的，根据所在行业的特性和自身需求，寻找潜在标的。当然，中国投资者也可以考虑在资本市场上寻求对德国优质企业的收购机会，但是需要注意避开一些敏感性企业，比如基建和交通。因为这些企业都将得到德国经济稳定基金的重点支持。

脚注：

[1]https://www.bmwi.de/Redaktion/DE/Pressemitteilungen/2020/20200323-zusaetzliches-kfw-sonderprogramm-2020-fuer-die-wirtschaft-startet-heute.html

[2] https://www.kfw.de/KfW-Konzern/Newsroom/Aktuelles/KfW-Corona-Hilfe-Unternehmen.html 

访问日期2020年3月24日

[3]https://www.kfw.de/inlandsfoerderung/Unternehmen/Unternehmen-erweitern-festigen/Finanzierungsangebote/KfW-Unternehmerkredit-Fremdkapital-(037-047)/ 

访问日期2020年3月24日

[4]https://www.kfw.de/KfW-Konzern/Newsroom/Aktuelles/KfW-Corona-Hilfe-Unternehmen.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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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https://www.bundesregierung.de/breg-de/themen/coronavirus/coronavirus-17259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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