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尔多酒庄到“生死关头” 酒农哀求政府给1.5亿“救命钱”拔藤
法国波尔多葡萄酒今年产量过剩、出口暴跌、国内滞销,导致价跌到历史新低;通胀和能源危机又致成本飙升,许多葡萄园酒库满到再装不下一滴酒、而金库却空虚到付不起账单,只能任由田地荒废。
法新社12月4日报道,“唯一的办法”是拔掉1/10的多余葡萄藤。为此,葡萄酒行业团体计划周二6日举行示威活动,要求政府出资1.5亿欧元助他们渡过难关。
酒库满、金库空,小葡萄园濒临“生死关头”
在经历了产量创“历史最低”的2021年后,法国葡萄农把希望都寄托在今年的收成上。但对法国葡萄酒行业来说,2022年是更艰难的一年:熬过了霜冻、高温、干旱等等一系列异常的天气,保证了收成却又变成产量严重过剩。
除了少数大庄园依然不缺买家,大多数波尔多的小葡萄园都已到了“生死关头”,拔藤的钱也拿不出来。12月6日周二,葡萄农将组织游行,争取政府给予每一顷1万欧元的补贴。
“两海之间(Entre-Deux-Mers)”产区受影响最严重。在为游行做准备的一场聚会上,一名酿酒业者比喻说他们正在“忍受慢火煎熬”;另一名葡萄农喊到,“情况已经很紧急了,我们需要政府救助计划!”
该产区拥有11万公顷葡萄田,其中85%用来酿制红酒。但现在,这个法国最大的“原产地命名控制标识”(AOC)葡萄酒产区的许多地已荒废。
游行组织者带头人之一的库斯奈(Didier Cousiney)解释,上世纪80、90年代时,大家一窝蜂去种葡萄,现在红酒产量过剩至少“一千万升”。这样的后果就是“卖不掉、已经没有什么批发价可言了”。
与此同时,波尔多原产地红酒还被批“太贵、又不够纯天然”,导致名声受损。
今年11月初,著名的马尔戈(appellation margaux)产区被一个美国百万富翁买下,但波尔多葡萄酒行业协会(CIVB)决定,对占销售量40%的散装马尔戈酒暂停给予AOC标签,理由是标价太低,或会“扰乱市场价格”。
据葡萄农的介绍,一桶900升的波尔多AOC红酒售价已经跌到600欧元左右,相当于60多欧分就能买到一升,而如今的酿造成本是这个价钱的两倍都不止。
库斯奈无奈表示,“这(不贴标签低价卖)肯定不是什么好的广告啊,也总比人们被蒙在鼓里的好”。
十多年前也曾拔藤 但人们“还有希望”
事实上,在21世纪初葡萄酒产量曾出现世界性的过剩,当时法国也不得不使出补贴拔藤的终极手段。
曾担任全法农业经营者工会联合会(FNSEA)省级负责人、刚退休不久的葡萄农瓦舍(Patrick Vasseur)回忆到,那时候政府补贴金“很高”,但最后总共拔掉的“只有3500公顷”,因为那些年“人们的日子还不错,还有积蓄”,关键是“所有人都还相信(种葡萄)是有前途的”。
十多年过去,现在FNSEA讨论的多余葡萄田是“1.5万公顷”。他们要求政府为每一公顷补偿1万欧元,总计1.5亿欧元。
库斯奈说,这笔补贴也是他们能“体面地退休”的最后希望,因为在波尔多,一半的葡萄农都已经接近60岁了,他们中的许多人还背负了一身的债务。假如没有“重新平衡”的葡萄酒市场,估计也很难再吸引到年轻一代的农民加入酿酒业了。
波尔多葡萄酒行业协会(CIVB)估算至少也要拔掉“1万公顷”。因为,法国国内的红酒消费连续3年下降(-15%),明年预期还会再减少10%;与此同时,销往最大出口国——中国的红酒量暴跌了一半。
CIVB主席斯舍尔(Allan Sichel)表示,有大约占总种植面积10%的庄园“经营极为艰难”,更加重了整个行业的负担。
补贴附带转型 条件农民:老了折腾不起
今年9月中时,他们就曾在网上发起要求政府补贴拔藤的请愿运动,库斯奈是750多名签名者之一。
但谈判在附带的“转型”条件上被卡:政府要求农民把拔藤后的田地转作其他用途,但遭到后者坚决拒绝,因为大多数农民都“已经过了从头开始的年龄”,或者“没有改行的资本”。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拔掉,拔了就完了。”但问题是法律不允许,斯舍尔解释,“必须找到一个方式,现在并不存在这样的机制。”
罗讷河谷丘(产区的葡萄农也会加入到6日的游行队伍里,期待壮大声势,能让政府“听到他们的声音”。
出口崩溃 期待政府补贴“救命稻草”拔葡萄藤
在位于“两海之间”产区的梅西耶葡萄园(domaine Mercier),经营者丹尼尔(Daniel)和巴斯蒂安(Bastien)两父子向法新社表示,仓库已经不可能再塞进下一季的收成了,同样塞得满满的,还有存放代缴账单的文件夹——电费单、酒质检验费用账单、地产税单……
34岁的巴斯蒂安本来要接手家族经营的64公顷葡萄园。他们庄园产出的红酒有瓶装和散装的,品质上乘,自1985年以来在各类比赛中屡屡获奖。
但现在,他们连买酒瓶和贴标签的钱都拿不出来了。巴斯蒂安哀叹到,“我们正一点点地掉进地狱,没有退路了。”
上周,庄园被法庭采取破产管理。巴斯蒂安称,他们从来未拖欠过任何账单。“是流动资金周转出了问题,而不是支付的问题。在我们酒窖里,有的是价值90万欧元的红酒!”
如今,大买家都更喜欢包装华丽的城堡红酒,在波尔多,像巴斯蒂安这样“低调朴素”的庄园越来越冷清。“以前,货车一辆接一辆开进葡萄园,很热闹的。”
而给了梅西耶酒庄致命一击的,是出口亚洲的大门被疫情关上了。20多年来,酒庄销往中国的红酒占了总产量的60%。
巴斯蒂安说,中国市场对他们这些小葡萄园来说,如同“传说中的黄金国”。以前,卖1600欧元到1800欧元一桶的散装红酒,中间商眼都不用眨一下,“卖得飞快”;现在,700欧元一桶也卖不动了。
差不多10年前,巴斯蒂安父子以为“黄金期”会持续下去,在2013年的时候还买下了旁边的庄园扩充经营,之后为了争取“高环保价值(HVE3)”认证,加上在银行的“怂恿”下,贷款投资了许多设备,“一点点的,负债已经20万欧元了”。
疫情爆发后,亚洲、特别是中国的餐厅酒店的订单几乎没有了,梅西耶酒庄的生意额一落千丈,蒸发了6成。
巴斯蒂安绝望地说,“每过一天,我们的坟墓就挖得再深一点。小葡萄农都在默默地忍受着。”“我们提心吊胆,害怕哪天听说有哪个同行在酒库上吊。”
政府的拔藤补贴计划,将是他们能抓住的最后救命稻草。
巴斯蒂安的庄园大概有20公顷的葡萄藤需要拔除,费用估计“3到4万欧元”。假如拿到政府的补贴——20万欧元,他打算拔藤后改行养绵羊,剩余的补贴用来安装太阳能板、开家露天小酒馆。
此外,以前庄园还有地租收入,但如今租地的葡萄农也付不起租金了。从庄园退下来的老人,比如巴斯蒂安91岁的奶奶每月靠地租补充她700欧元的退休金,现在只能指望政府补贴还能剩下一点给她。
假如拿不到政府补贴?那么就“不能拔藤、下一季也不能收成”,“整个两海间地区的葡萄都将烂在地里”,巴斯蒂安警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