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门洞开、承诺有限 COP28未能明确告别化石燃料时代

历经了多年阻碍之后，“化石燃料”作为造成气候变化的主要原因终于在COP成果文件当中被提及。但最终协议未能直接提及“逐步淘汰”这一长期呼吁，还是令人失望。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强调，必须以公正和平等的方式结束化石燃料时代。“对于那些反对在气候大会案文中明确提及逐步淘汰化石燃料的人，我想说，无论他们是否愿意，这都势在必行。希望现在还为时不晚。”

专家对协议含糊其辞的不满溢于言表

第28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近日在迪拜闭幕。经过一夜的激烈谈判后，各国代表就制定“转型脱离化石燃料”的路线图达成一致，这在气候大会的历史上尚属首次。然而，对于“逐步淘汰石油、煤炭和天然气”这一长期呼吁，协议中未能直接提及。

尽管全体会议上多次响起掌声，但并非所有代表团都对气候谈判的结果感到满意。联合国网站的官方报道说，民间社会代表、气候活动人士以及小岛屿发展中国家的代表团对会谈结果明显不满。

萨摩亚代表兼小岛屿国家联盟主席安妮·拉斯穆森指出，在小岛屿国家联盟仍在协调其对案文的回应时，决定已在他们缺席全会期间被敲定。她失望地表示，“这一进程辜负了我们”，他们无法带着这样的消息返回自己的岛屿。

卡塔尔半岛电视台网站报道，国际气候行动网络全球政治战略主管哈吉特·辛格表示，“草案中没有明确的‘逐步淘汰’话语是很重要的，因为它是一个更可衡量和明确的术语，在全球范围内发出了关于彻底放弃化石燃料的强烈信息。当前的术语‘摆脱’有点含糊，可以有不同的解释。”

尽管第一份化石燃料协议的通过是一次胜利，但专家也表示其细节存在缺陷。辛格在一份公开声明中表示，“该决议存在漏洞，为化石燃料行业提供了许多逃生路线，依赖未经证实的、不安全的技术。”

损失和损害基金规模太小

会议以积极的基调开始，气候灾害“损失和损害基金”获得批准，该基金于2022年在埃及举行的COP27会议上首次提出。该基金旨在支持脆弱社区和发展中国家，他们正在努力应对气候灾害的影响，例如洪水造成的农作物毁坏。然而，发达国家因愿意提供的资金数额受到了批评。

多个国家已承诺提供总计7亿美元的资金，这远远低于气候变化每年造成的估计4000亿美元的损失。9月份，一些发展中国家要求向该基金承诺至少提供1000亿美元。

波士顿大学全球经济治理倡议助理主任瑞希凯什·拉姆·班达里表示，除收集承诺外，今年峰会的与会者还讨论了如何以有意义的方式运营该基金，同时其董事会预计将于2024年1月份举行会议，敲定框架并开始运营。

5年后再来对表《巴黎协定》目标

班达里表示，由于实现《巴黎协定》目标的差距日益扩大，对新的气候计划和更强有力的多边气候变化缓解项目的需求变得更加紧迫。约196个国家签署了2015年通过的这份具有约束力的国际协议。

COP28完成了对每个国家在减少排放方面取得的进展的首次评估，以实现该协议的中心宗旨，将全球气温上升限制在工业化前水平以上1.5摄氏度（2.7华氏度）以内。班达里指出，遵守《巴黎协定》对于激励各国制定新的气候计划并“让我们更接近我们需要达到的目标”“至关重要”。下一次对《巴黎协定》目标的全球评估预计将于2028年COP33上进行。

全球金融尚“不支持”可再生能源

与之前的一些缔约方会议一样，100多个国家在今年的峰会上同意将可再生能源的依赖增加两倍，以减少世界对化石燃料的依赖。然而，专家表示，鉴于发展中国家面临的财政压力，实现这些目标是困难的。

发达经济体利率上升意味着发展中国家的高额债务的偿还成本变得越来越高。债务偿还使较贫穷的国家几乎没有什么可投资于健康或减缓气候变化等领域。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8月份发布的一份报告，大约70个国家陷入“债务困境”，这意味着它们已经拖欠贷款偿还或即将违约。

班达里认为，全球金融体系必须重组发展中国家的债务，使它们能够充分投资于气候变化措施。

班达里说道：“人们普遍认识到，国际金融架构作为一个系统必须真正发生变化，才能加强和释放缔约方会议进程的进展。”

质疑和顾虑相随 下届大会仍由产油国主办

“我们在一个产油国（开会），周围也都是产油国，但我们（在这）作出决定，开始远离石油和天然气”，丹麦发展合作与全球气候政策大臣约恩森在《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第28次缔约方大会（COP28）落幕时感叹道。

上海一财网的报道说，《巴黎协定》首次全球盘点在13日获得通过，连同损失与损害基金、公正转型等多项议题形成了“阿联酋共识”，开启了全球气候治理进程的新篇章。

报道认为，能将“化石燃料”的字眼写入，已经很不容易。阿联酋以实际行动回应了外界的质疑，作为中东海湾地区重要的产油国和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的成员国，直到COP28召开的初期，仍有各方不断提出疑问，阿联酋能否有能力和意愿来引导全球气候谈判等重大议程。在谈判过程中，沙特等石油生产国强烈反对在协议文本中加入针对化石燃料的内容。多位谈判代表透露，贾比尔“承受着来自沙特的巨大压力”。

复旦大学中东研究中心研究员邹志强表示，阿联酋通过积极应对全球气候变化的立场、多方面的巨大投入以及在产油国群体中的协调斡旋，展现了其引领全球能源转型的大国雄心和国际领导力，打破了外界对其作为产油国能否真诚推动气候变化谈判进展的质疑，显著提升了其国际形象与国际地位。

在此次COP28上还宣布，大会已批准阿塞拜疆主办下届缔约方大会（COP29）的申请，下届大会将在阿塞拜疆首都巴库举办。

值得注意的是，和阿联酋一样阿塞拜疆也是一个产油国，还是OPEC的盟友。由此，外界对阿塞拜疆举办气候大会也产生了不少的顾虑，对此阿塞拜疆总统阿利耶夫在社交媒体上辩解称：“净化环境、绿色发展是我们的国家优先事项之一。可再生能源在阿塞拜疆日益普及。”

减排和债务融资需要平衡

本次大会中，在诸多谈判环节中可以看到，发达国家一直在施压发展中国家，敦促发展中国家做得更多，却不提供实施方案的工具和财政支持，也不接受退出化石燃料应该有差异化。在减排和融资之间，究竟如何达成新平衡？有没有新解题思路？

上海一财网报道，在过去两周时间里，减排和资金问题一直是气候脆弱国家与一些发达国家的分歧焦点。

简单而言，如一些发展中国家在谈判中所提到的，发达国家仍在继续大规模扩大化石燃料业务，同时仅对绿色转型口头上表示支持。

国际气候行动网络全球政治战略负责人辛格说，仍然依赖化石燃料的发展中国家没有得到充分的财政支持保障，以实现“向可再生能源紧迫且公平转型”。

媒体汇总了COP28期间的各项资金承诺，可以看到，目前除了大会首日，各国就旨在支持易受气候影响的发展中国家的损失和损害基金达成协议之外，各方还承诺为绿色气候基金增资35亿美元，为最不发达国家基金和气候变化特别基金新增认捐逾1.5亿美元。

同时，世界银行宣布2024年和2025年每年增加90亿美元，为气候相关项目提供资金。

对此，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表示，资金承诺非常有限，但在气候适应和资金方面也取得了其他进展，包括将损失和损害基金投入运作。

但他强调：“许多脆弱国家正深受债务困扰，面临被不断上升的海水淹没的风险。现在亟需提供大量资金，包括用于气候适应、损失和损害以及国际金融结构改革的资金。”

“污染者付费原则”已不再适用？

资金问题难谈的一个原因在于，在谈判中，发达国家往往不接受退出化石燃料应该有差异化原则，发展中国家坚持“共同但有区别原则”。

如果换一个角度看问题，可以看到“房间中的大象”是生产的地理空间已经发生转换。

在日本国立政策研究大学院大学教授、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全球价值链研究院海外院长邢予青近期主编的《2023年全球价值链发展报告》中提到，全球价值链导致了通过贸易和投资渠道进行的国际生产中“共享产生”的二氧化碳排放量激增。

同时，全球价值链现象涉及中间产品的多种跨境流动，可能会使依赖各国政策产生的《巴黎协定》的实施变得复杂。国际气候变化谈判的重点是如何在全球价值链的各个参与者之间分配全球变暖的责任。

在邢予青的研究中可以看到，发展中国家的排放，“本来就是价值链上必需的投入”，在这种情况下，以往的“污染者付费原则”就不适用了。

根据1972年和1974年经合组织（OECD）建议书，“污染者付费原则”是指污染者应承担“污染预防和控制措施的成本”。

“在全球价值链时代，排放是由于为他人生产而产生的。”邢予青表示，这就导致南方国家排放增多，一个重要原因是，价值链上的生产环节大多都挪到了南方，但生产环节并不是独立的，这是北方国家研发和市场行为的一部分，换句话说，南方国家的排放是作为支持北方国家的外部性而存在的，因此从公平性上来讲，北方国家也是要出钱帮助减排的。

邢予青称，跨国企业是绿色全球价值链的主要推动者，但这些跨国企业并不总是为其供应商提供足够的财务、管理和知识资源来实施绿色战略。

“更糟糕的是，有些龙头企业经常向供应商施压，要求降低价格。”他表示，通过关系和国际合作，让龙头企业对其供应商的环境影响负责，这一点很重要。

COP宿老潘兴：告别化石燃料需要很长时间

“我个人的观点是，我们需要更快淘汰化石燃料，而不是讨论什么时候再淘汰的问题。”对这项大会伊始就引发激烈讨论，并在全球具备高热度的议题，前美国气候副特使、威廉与弗洛拉·休利特基金会环境项目主任乔纳森·潘兴有着坚定的信念。这是乔纳森·潘兴参与的第28次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自第一届大会以来，他从未缺席。潘兴担任美国气候副特使时，曾参与推动2015年《巴黎协定》的达成。

潘兴在COP28现场表达了他对消除化石燃料的预测：“全球将会从根本上消除经济社会对化石燃料的依赖，但可能需要很长时间。”

他对快速实现交通运输部门去化石燃料的期待，一部分来源于中国。另一方面，他也提到，电力部门的问题似乎又回到了“发电的速度有多快”。他以中国为例，指出中国需要更多电能，导致煤炭消耗量大。“以百分比来看，建造速度不像其他一些地方那么快，但你们是一个需求量大的大国，需求增长非常快，虽然可再生能源（使用量）比其他任何国家都多，但也使用了更多的煤炭。”

谈到美国，他指出，相对而言，美国是一个更为发达的经济体，趋于稳定，实际上并没有比过去生产更多的电力。但它生产了更多天然气，主要用于出口。目前，美国也是世界上最大的产油国，产量甚至高于沙特阿拉伯。

“那么我们该如何思考这些问题呢？这对双方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我认为现有的分析做得不是很好，我们需要更多分析。”潘兴指出了当下的需求。

他认为中国的双碳“1+N”政策体系是一个可行的发展轨迹，但目前也需要在末端做一些细致的工作，解决具体问题。而美国的目标是，到2050年实现净零排放。潘兴提到，美国政府清楚当前的状况，并有一些近期的政策。“美国方面有一系列的项目和承诺要在2050年之前完成，但我们没有在单个设施方面进行规划，而这就是我们要去做的工作。”

在应对气候变化问题上，国际社会对当今世界三大重要经济体中国、美国和欧盟寄予厚望。据《中国报道》杂志报道，欧盟驻华大使庹尧诲指出，三大经济体要有更加具体、更具雄心的合作来化解气候变化挑战。中国气候变化事务特使解振华也曾提到，中国、美国和欧洲开展合作，共同帮助一些急需能源转型但缺乏资金和技术的发展中国家，发展可再生能源。

他提到，目前中国、美国都在努力帮助各国制定计划，欧洲也有类似的努力，希望能够帮助到那些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