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企业纷纷“下南洋”，中国成东南亚最大投资国只是时间问题

美国与中国关系僵持以及国际供应链的重组，撼动全球地缘政治与经济变革，中国企业在危机中找商机，加速“出海”东南亚。

在许多人还没回过神来时，多个中企巨头已南下抢滩布阵：阿里巴巴、字节跳动、腾讯去年宣布在新加坡设立区域总部；华为去年9月在泰国投资设立5G创新中心；腾讯云今年4月宣布在印度尼西亚的首个云计算数据中心正式开业；顺丰今年2月宣布收购嘉里物流过半股权，重点耕耘东南亚市场。

和传统上以大型国企领军的基建工程项目不同，近年来“下南洋”的中国民企业务属性更贴近普通民众的生活，提供的业务如新生代流行的TikTok、腾讯PUBG Mobile等短视频平台和游戏，以及消费者常使用的各类网购平台等。

得益于中国国内信息产业蓬勃发展，这些科技企业抢滩东南亚具备较强优势。美中紧张关系阻碍了中企通往西方市场的路，也促使它们将目光转向尚待开发而潜力巨大的东南亚市场。

中国国企与民企合力，形成了2020年中国对外投资逆势增长的醒目图景。

根据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UNCTAD）数据，2020年全球各国的外来直接投资猛跌42%，亚洲国家所吸引的外来投资也同比下降31%。与此同时，中国商务部数据显示，2020年中国对亚洲全行业直接投资143.6亿美元，同比增长52.1%，其中前三大投资目的国为新加坡、印尼、越南。

中国—东盟商务理事会执行理事长许宁宁接受记者采访时指出，中国对东南亚的投资可分成五大类：一带一路基础建设；生产组装；工程项目；房地产；电子商务和数字经济。

资源互补性强与地理位置邻近为两地经贸合作提供无限空间

许宁宁分析，东南亚国家的多元性市场和差异性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给中企出海创造许多机会，双方资源和产业互补性强，再加上东南亚与中国地理位置邻近等天然因素，都为后疫情时代的两地经贸合作创造很大的空间。

他举例说，新加坡是国际金融服务中心，可以充当中企对外投资的接点国家；越南、柬埔寨、泰国是生产和组装基地，产品销往美欧可避开惩罚性关税；印尼、文莱和老挝有好几个一带一路项目，主要跟石矿、木材等资源有关；中企投资的房地产项目遍及马来西亚新山、泰国曼谷、柬埔寨金边等地；电子商务则主要在印尼和越南。

目前，电商与电子支付是东南亚快速发展的产业，其中新加坡企业冬海集团旗下的Shopee，以及中国阿里巴巴集团旗下的Lazada，在东南亚网购市场上分别占据访客量第一与第二位宝座。

另据中国媒体报道，中国物流企业百世集团去年在东南亚的快递包裹总量达7359万单，同比增长738%；中国银联国际今年1月宣布与越南银行合作，发行60万张银联虚拟卡，支持当地居民在线申卡、扫码支付。

“中国+1”供应链策略带动东南亚投资

创立于2015年、总部设在上海的某公司是一家利用人工智能技术为企业提供服务的高科技公司，近年来积极将触角伸向东南亚。公司提供的服务包括利用人工智能审批贷款及催收信用卡逾期债务等。

公司市场总监周扬对记者说：“放眼全球，欧美市场的数字化程度已经很成熟了，东南亚除新加坡外，其他国家还没有很发达，商机比较大。在中国打下好几年基础之后，我们也想把经验复制到东南亚去。”

在工业产业链方面，中国企业和在华跨国企业近年兴起“中国+1”策略，它们纷纷到工资较低的东南亚国家另外设厂，既降低成本又可规避欧美对中国产品征收的惩罚性关税。

目前来看，越南承接的中国转移生产线最多。

中国成东南亚最大投资国“只是时间问题”

中国目前不是东南亚的最大投资国，落在欧盟、日本和美国等后头，但后势看涨趋势明显。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研究院副教授李明江判断，中国跃升为东南亚最大投资国“只是时间问题”，即使没有RCEP，增量还是会非常大。

他受访时分析指出：“中美贸易战促使在中国的跨国企业和中国本土中低端制造业转移到东南亚，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也承诺了大规模的投资，这都会给在东南亚的投资提供增量。”

接受本报采访的华侨银行大中华区研究主管谢栋铭指出，除了RCEP和市场驱动等因素外，地缘政治角力也是诱因之一。

谢栋铭说：“疫情之后，中国和欧美大国的关系更加复杂，没办法回到从前。中国和东南亚的关系相对比较简单，政治阻力没那么大，会吸引更多中企到东南亚。”

新加坡成中企走上国际桥头堡

新加坡在中国企业进军东南亚的过程中一直扮演要角，新加坡的角色也从早前的贸易中心到现在的区域总部和金融中心。

新加坡经济发展局助理局长林国强回复记者询问时说，近期到新加坡投资的主要是科技企业。“这也反映过去几年来，特别是在冠病疫情期间，数码和科技公司快速增长的趋势。”

去年，腾讯、阿里巴巴、字节跳动和爱奇艺都宣布将扩大在新加坡的投资或设立区域总部，有意将新加坡作为走向国际市场的桥头堡。

多个企业负责人受访时说，新加坡是最发达的亚细安国家，政治和金融体系稳定，政策也透明，因此通过新加坡辐射到其他区域国家是稳妥的做法。

在华侨银行大中华区研究主管谢栋铭看来，中西交融，“中国信任，西方也信任”是新加坡的最大优势。

英国广播公司（BBC）去年曾报道称，在中美对峙下，在新加坡设立区域办公室是中国企业的一项“战略重点”。该报道引述英国罗思商业咨询公司副总裁雷德费恩称，中企到新加坡成立区域总部，再把资金转到第三地，“避免被视为中国投资”。

对此，接受记者采访的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研究院副教授李明江说，确实存在中企将新加坡当做跳板的现象，这既是为了规避中美贸易战，“同时希望以新加坡公司的名义投资，避免投资目的国对中国资本持负面看法”。

中企面对两挑战： 文化差异与风险

不过，中企扬帆出海东南亚并非全然顺风顺水，因文化差异和语言问题而引发“外来”与“在地”之间的矛盾是其中一道逆风。

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资深访问研究员谭小燕回复记者询问时说，目前没有明确数据可评断中企在东南亚的整体表现。而从个别领域看，那些在马来西亚等东南亚国家置产作为“第二家园”的中国买家，因疫情无法出国而脱售房产，再加上中国近年来限制投资海外房产和酒店，这都对房地产商造成一定的冲击。

此外，中企的项目大量聘用中国工人，在部分东南亚国家如马来西亚和印尼曾引起不满。

谭小燕指出，当地政府希望中企逐步聘用更多在地员工，问题是中方督工讲华语，操作指南也以中文书写，在地员工看不懂，“他们需学华语才能把技能掌握好，整个过程可能要花上好一段时间”。

中企海外投资还要面对另一主要风险。今年2月，缅甸军人政变，在缅中企成箭靶；去年底，印尼苏拉威西省的中企德龙镍矿工业公司爆发工潮，据称是因工人不满待遇而引发；印尼总统佐科今年3月关注外国商品在电商平台削价竞争，呼吁“仇恨”外国产品、多用国货。佐科虽未点名，但《雅加达邮报》社论称，不难发现许多低价竞争的产品来自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