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对等关税”的三大荒谬逻辑
美国特朗普政府在4月2日宣布对贸易伙伴启动所谓“对等关税”,同时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发布了一份“对等关税”计算说明——简而言之,“对等关税”税率计算公式是美国对某一国家或地区的贸易逆差(出口额—进口额)除以进口额,其他参数(包括进口需求的价格弹性数值设定为4、进口价格相对于关税的弹性数值设定为0.25)乘积为1,即没有任何影响,最后乘以50%(逆差国的未加权平均值)以体现“对等”原则。美国特朗普政府以贸易赤字为基础计算关税税率的发明创造,令全世界人民“耳目一新”,其背后是没有任何严肃经济学原理和美国经济现实支撑的荒谬逻辑。
“对等关税”的荒谬逻辑之一是认为形成贸易赤字就应该征税。那么以此类推,与美国存在贸易逆差的国家也应该对美国加税。目前,特朗普政府将“对等关税”选择性地应用于美国存在逆差的商品贸易中,但一个不可忽视的事实是,美国长期以来一直是全球服务贸易出口第一大国、占全球比重超过七分之一。根据美国经济分析局发布的数据,2024年美国服务贸易出口额达1.1074万亿美元,进口额为0.8122万亿美元,顺差高达2952亿美元。尽管在传统概念下进口关税并不适用于服务贸易,但依据美国“对等关税”逻辑和服务贸易数据计算,各经济体对美国服务贸易逆差应加征税率分别为:委内瑞拉46%,沙特阿拉伯41%,卢森堡39%,巴西37%,尼日利亚36%,爱尔兰35%,俄罗斯34%,新加坡33%,阿曼32%,立陶宛31%,阿根廷、澳大利亚30%,中国29%,拉脱维亚、斯洛文尼亚28%,保加利亚27%,荷兰、印度尼西亚26%,斯洛伐克、越南22%,文莱、马来西亚21%,瑞典、韩国20%,加拿大、瑞士、智利、秘鲁19%,危地马拉18%,洪都拉斯17%,新西兰14%,欧盟、匈牙利13%,挪威、哥伦比亚11%;此外,对美国服务贸易存在逆差的萨尔瓦多、尼加拉瓜、巴拿马、摩洛哥、澳大利亚、罗马尼亚、丹麦、爱沙尼亚、土耳其、日本、墨西哥、泰国、英国、波兰也应加征10%的基准税率。因此,如果世界各国都和美国特朗普政府一样,认为有逆差就是“被占便宜”并对贸易逆差实施“对等关税”,那么全球贸易将陷入一个极其荒诞且混乱不堪的征税怪圈。
“对等关税”的荒谬逻辑之二是认为提高关税税率可以大幅增加美国财政收入并缩减贸易逆差。根据美国财政部报告数据,2024财年美国联邦税收总额为4.92万亿美元,其中个人所得税征收额为2.43万亿美元,占比近一半。近期,特朗普屡次公开吹嘘其关税政策能让美国每天收入20亿美元,美国总统高级贸易顾问彼得·纳瓦罗也声称,美国实施“对等关税”每年可以多征收6000亿美元进口税,足以支撑大幅降低的个人所得税。然而,这科学吗?早在1974年,美国供给学派经济学家阿瑟·拉弗就给出了明确答案,其所提出举世闻名的“拉弗曲线”——一条代表政府税收收入和税率之间关系的开口向下的抛物线,表明在一定范围内提高税率可以增加税收收入,但随着税率不断提高,将导致经济活动遭到抑制,并将资源错配给税收较少的经济活动,反而导致税收收入越来越少。之于“对等关税”,“拉弗曲线”的显著政策含义是,特朗普政府所设定的畸高进口关税税率早已跨越抛物线顶点,必然导致政府关税收入不升反降。此外,对于关税而言,增加财政收入的功能和缩减贸易逆差的功能本身就是矛盾的——关税在增加收入方面的功能越成功,就代表需要征税的外国商品越多,即贸易逆差越大;反之,关税在缩减贸易逆差方面的功能越成功,就代表需要征税的外国商品就越少,即关税收入越少。
“对等关税”的荒谬逻辑之三是认为高关税可以缓解美国财政危机。从美国联邦财政开支来看,根据美国财政部报告数据,2024财年美国联邦政府支出为6.75万亿美元,赤字高达1.83万亿美元、占29.2万亿美元GDP的6.3%,而关税收入仅有860亿美元、不到赤字的5%。其意味着,当前美国关税收入仅能够满足美国联邦政府约4天的支出,即使真能增加到6000亿美元,也仅能够满足美国联邦政府约4周的支出。而美国更大的财政窟窿来自美国国债,根据美国财政部报告数据,截至2024财年,美国国债存量余额为34.8万亿美元,占GDP比重达119%(除新冠疫情期间,美国上一次接近这个比值是在二战时期);2024财年国债总利息支出约1.16万亿美元,占财政收入的23.6%、占GDP的4.0%,远超国防和医疗保险支出规模;至2025年一季度,美国国债存量余额继续迅速增长至接近37万亿美元;且在2025年,美国将有9.2万亿美元的国债到期、占总体国债存量余额的四分之一。显而易见,在美国巨额财政赤字和天量国债及利息的黑洞面前,再高的关税收入也只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对等关税”的荒谬逻辑里层,是美国特朗普政府意欲通过关税凭空“造牌”,以对全球进行政治讹诈,包括强迫世界各国加大对美投资、无条件甚至零利率接盘美国国债、联合围堵中国等。“对等关税”的荒谬逻辑底色,则是美国百余年来从未改变的霸权霸道霸凌思维。特朗普在其各种公开演讲中所一直津津乐道的麦金莱时代——在1897至1901年间就任美国第25任总统的共和党人威廉·麦金莱,对内通过《丁利关税法案》,以高保护性关税促进美国工业发展,将美国工业产值推向全球首位;对外发动美西战争,夺取西班牙属地古巴、波多黎各、菲律宾、关岛,吞并夏威夷,同期怂恿列强共同组成“八国联军”大肆侵略中国领土和掠夺中国财富,美国从此正式加入世界殖民列强的行列。麦金莱被视为美国“繁荣与帝国”黄金时代的开创者和缔造者,然而,垄断暴利和殖民血腥也催生了美国国内日益深刻的阶级裂痕,麦金莱最终于1901年被刺身亡。
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是,如今的美国和世界再也不可能回到麦金莱时代。特朗普政府野蛮强横、反复无常的关税政策,不仅引发美国国内民众的大规模游行抗议,也遭到世界各国的强烈谴责和中国的坚决反制。在愈演愈烈的反对声浪下,世界各国纷纷抛售美债,作为美国国家信用代表、“全球资产定价之锚”的十年期美债收益率创下21世纪以来单周最大涨幅、一度突破4.5%,三十年期美债收益率一度逼近5%,美国国家信用濒临全面崩塌。如今,和平与发展是世界各国的共同愿景,美国一意孤行祸乱国际经贸秩序,必将遭到全世界人民的唾弃并最终自食恶果。
(作者系商务部研究院虹桥国际经济论坛研究中心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