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怎么成了“钱生”物种？

人类社会发展至今，金钱无处不在。它可以是“万恶之源”，也可以是解放人类的力量。一位爱尔兰经济学家认为，在过去5000年里塑造人类的关键技术，正是金钱。  

“金钱是一种高度情绪化的物质，”爱尔兰经济学家大卫·麦克威廉姆斯在其新书《金钱：一个关于人性的故事》中写道，“它可以是性感的、危险的、蛊惑人心的。金钱是权力，是统治，但也可以是一种解放。金钱买来独立。金钱激励我们，释放人类的能量，而我们拥有这种能量后如何使用，则取决于我们自己。”  

在《金钱》一书中，麦克威廉姆斯详细阐述了人类与金钱之间的关系——从美索不达米亚的泥板到古希腊的硬币，从中世纪阿拉伯世界到法国大革命，从美元的出现到今天的加密货币。和人类一样，金钱也在不断变化，适应着时代和环境。问题是，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中，是我们改变了金钱，还是金钱改变了我们？  

《卫报》书评指出，麦克威廉姆斯试图通过金钱这一媒介讲述从公元前18000年到现在的世界历史。“曾任爱尔兰中央银行经济学家的麦克威廉姆斯确实很会写作。他的书研究透彻，充满了趣闻轶事，让枯燥的话题变得生动有趣。”  

人类学家经常把人类称为“火生”物种，即被火塑造的物种。但麦克威廉姆斯认为，在过去的5000年里，我们已经变成了“钱生”物种。40万年里，对人类发展影响最大的技术是火；而他的论点是，过去5000年里塑造人类的关键技术是金钱。  

麦克威廉姆斯认为，金钱和信仰一样，是人类想象力的产物。金钱最早的特征之一就是用今天的价值来换取明天的价值。“事实上，你是在用金钱想象你的未来。”  

金钱还是一种决定全球人员、商品和思想流动的力量。相隔千里、不了解彼此语言或习俗的人们，能够理解金钱并通过金钱相互交流。金钱定义了工人与雇主、买方与卖方、商人与生产者之间的关系。不仅如此，它还定义了统治者与被统治者、国家与公民之间的关系。  

“我们的社会越复杂，金钱的作用就越根深蒂固。早期采用金钱的文明获得了比其他文明更多的竞争优势，从而带来了彻底改变人类历史的创新。”他写道。  

“金钱释放快乐，为欲望、艺术和创造力定价。它激励我们奋斗、取得成就、发明创造和承担风险。金钱也揭示了人类的阴暗面，引发贪婪、嫉妒、仇恨、暴力，当然还有殖民主义，而殖民主义往往被巨大的经济利益所驱动。”麦克威廉姆斯列举了金钱的诸多特质，并指出“金钱之所以复杂，是因为人类是复杂的”。  

《爱尔兰时报》书评指出，金钱体现了人类的两面性。一方面，正如麦克威廉姆斯所言，商业是解放人类的力量，使人们摆脱了暴君的压迫和赤贫的生活。另一方面，纵观历史，这种摆脱意味着一些人的解放，也意味着另一些人遭遇剥削、暴力和苦难。  

“为某些人谋求繁荣而采取的野蛮行径”是麦克威廉姆斯这部作品涵盖的大部分历史主题。他生动地描述了跨越几个世纪的帝国和促成这些帝国的掠夺性经济体系。他解释说，罗马是一个私有化的帝国，罗马社会的绝大多数阶层都参与其中，成为帝国剥削体系的股东。几个世纪后的荷兰帝国也是如此。17世纪，荷兰东印度公司是世界上有史以来最大的公司，它为广大荷兰民众提供了投资机会，让他们从荷兰对其殖民地的暴力剥削中获利。  

《爱尔兰时报》认为，书中最出色的一章，是讲述英比印橡胶公司在比利时殖民地刚果进行的恐怖掠夺。这家上市公司的竞争优势在于“打破了（大多数投资者心目中）股票投资组合的价值与其财富来源之间的联系”。在该公司掠夺期间，刚果自由邦有500万到1000万人丧生。  

“繁荣背后的脆弱”是麦克威廉姆斯对近期经济史的论述主题。他描述了当前全球经济体系的三个特点，强调了其脆弱性。  

首先，当代全球经济以法定货币为基础，这种货币不是由黄金或白银等实物支持的，而是基于对发行该货币的国家的信任。在法定货币体系中，中央银行的非民选官员根据政府章程印发货币，从而在维护社会稳定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  

当代全球经济的第二个特点是印刷货币只占一小部分。如今，钱（例如我们口袋里的现金）约占货币供应量的10%；其余部分则由信贷和合同控制的金融构成。金融是由商业银行而不是中央银行创造的，尽管后者试图控制商业银行的贷款，但各种危机发生时，中央银行似乎总是对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当你问自己为什么我们会反复出现银行危机和金融危机时，答案就是——掌权的人并不能掌控一切。”麦克威廉姆斯说。  

在他看来，当代全球经济的第三个令人担忧的特征是，人们对整个体系的信心正在逐渐丧失。货币、银行和金融都与信任有关。然而，近几十年来，中央银行和商业银行的行为严重侵蚀了这个体系所依赖的信任。加密货币就诞生于对政府和银行的不信任，但它最终“复制”了同样的发展路径。  

麦克威廉姆斯认为，货币历史上目前正在发生的事情是一场争夺信用权的战争。“未来几年的一场重大战役将是私人实体发行的私人货币与国家机关以公民名义发行的公共货币之间的较量。”